子时,夜色浓重,寺庙的后院一片安静,只听得虫鸣声隐约传来。
晏清坐在床边,手里轻轻拍着已经熟睡的陆世远,低头轻轻掖了掖他身上的被角,确认他睡得安稳了,才起身熄了灯。
室内顿时笼上了一片暗色。晏清悄声走向房间一角的衣柜,轻轻打开,取出一个包裹。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小心撕开,翻开了折叠的信纸。
“清儿亲启,
见字如晤。
为父与母日夜挂念,唯愿你平安无恙。入陆府以来,虽知身在风波,然你天资聪慧,心性坚韧,为父深信你能守住本心,行得正道。家中一切无碍,勿再挂心,只愿你珍重自身,平安康健。
近日庭前桂花初放,似旧时与你剪花品茗之乐,念及此,倍感唏嘘。天命有变数,然盼你自护周全,家中时时祈愿,愿佛祖护你平安。
父亲谨笔
岁在仲秋。”
晏清在黑暗中借着月光读着信,看着那熟悉而有韧劲的笔迹,泪眼模糊了视线,心中也宽慰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信是晏清昨日在内室的窗户一角发现的,应当是陆世铭走前留下的。陆世铭虽然跋扈专横,却还算是言而有信,从笔迹上看,父亲母亲应当确是一切无恙。
晏清轻轻叹了口气,侧眼看了看床榻上的陆世远,见他呼吸平稳,便放心地将信件折起,放入衣袍内侧。
他又从包裹了拿出了一套提前备好的夜行服手脚利落地换上,将宽大的衣摆系好,又整理了袖口。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片微弱的光辉,照在室内的那抹暗黑身影上。
晏清转身走向窗户,轻轻推开,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陆世远,迟疑片刻,随即翻身跃出窗外,动作熟练而轻盈。
晏清跟着下午时观察的路径,一路走到马厩,随机牵出了一匹黑马,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迎着夜风疾驰而去。
他架着马,来到了一条熟悉的巷子,勒停马匹,将缰绳系在隐蔽的一处树干上。
他抬头看了看陆府高高的围墙,深吸了一口气,熟门熟路地避开巡逻的下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一处矮墙。
月光下,他攀着墙头,身姿矫健地翻了进去,衣袍划过墙面时发出极轻的声响。他俯身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无人,快步往长廊一头走去。
陆正堂的书房里黑沉沉的,静谧无声。
陆正堂果然出府了。晏清松了口气。
他昨日听闻陆正堂又出了北平,而大太太也要去寺庙礼佛,便突生了夜闯书房的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日子,晏清虽时常能在书房伺候陆正堂看账,却怎么也接触不到什么关键消息。有了这样的时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晏清轻手轻脚地靠近,手指伸向窗沿,轻轻推开了一点,无声地翻了进去。
他熟稔地走向书房的另一头的书架处,借着月光,指尖在书架上一册册整齐的账本上扫过。他将每本账册都拿出来快速翻阅,没有看到异常,便放回书架。
如此翻找了半晌,他始终没有看到任何类似私账的册子。他心里有些急了,如果再不回去,恐怕陆世远醒了,在寺庙里闹着要找他,若是如此,他今晚的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正当他翻到书架一角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人声。
晏清心中一惊,连忙将手中的账册放回原位,快步走到窗边,翻了出去,藏身在了窗下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透过窗棂的缝隙观察着屋内。
片刻后,陆正堂推门而入。他脸色阴沉,身后还紧跟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陆正堂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拨了一下桌上的茶盏,厉声道:“吴庸,把门关了。”
吴庸听到陆正堂的话,转身将门关紧,又随即上前点亮了书桌上的灯,才垂手立在书桌一侧,神情不安地瞟着陆正堂。
“吴庸!”陆正堂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选了你来替我做事!截货一事繁琐难查,你追查无果便也罢了,晏府那么简单的事,你居然也查不到?!”
晏清在窗外忽得听见“晏府”两字,心中一惊,靠近了窗户,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对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庸低着头,小声道:“老爷,此事……属下确实尽力了……说来也是奇怪,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都被做得十分隐蔽,追查时线索也总是屡屡被掐断,属下……”
“尽力?”陆正堂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晏府一个小小钱庄,能有多大本事?居然还能躲得过我的追查?定是你和手下的人偷懒懈怠,才叫他们就这么跑了!”
“属下不敢!属下一直在全力追踪晏府的下落,绝对不敢怠慢。”吴庸额头冒着冷汗,“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屡次办事不利,最近陆府损失了多少!”陆正堂怒气更甚,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晏府的田亩我早就和胡老板那些人签好了契约,那几个老东西,本该早就带着田亩乖乖滚出北平!结果呢?晏府突然还清了欠款,还带着田契跑得无影无踪,现在胡贯中那几个老货天天追到陆家钱庄要田地。我陆正堂何曾受过这种气!”
吴庸额头上冒出冷汗,结结巴巴地答道:“属下也是被晏府的人蒙了,当初私下查过他们账目,他们应当是还不起陆家的借款的,殊不知他们竟……竟会留有后手。”
陆正堂闻言,厉声道:“留有后手?吴庸,我看是你愚钝无用!这样的事,你查晏府时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还让我做了个大笑话!明日,你就卷铺盖滚出陆府,别再让我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