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绀香站在不远处看着,见他身量拔高了许多,已经是个小少年了。一旁都是坐在一起玩闹的弟子,多是些剑修。
也只是后来剑修没落了不少,但几百年前的现在,正是鼎盛时期,光是栖云仙府之中,剑修占了七成之多。
云遗善远远的站着,其他人就嬉笑玩闹作一团,没有人主动搭理他。
许久后,一个少年捡起石子丢向云遗善,他也没躲开,只是疑惑地看着对方。
少年嗤笑一声:“真是个傻子,一动不动站在那,也不知道会点什么。”
说罢后,又丢了一块石子,喊道:“嘿,他们说你娘是个妖女所以被处死了,那你是妖女的儿子,怎么还留在栖云仙府啊?”
云遗善没说话,转身要离开。
少年撺掇同伴戏弄云遗善,起身将他拦住,横剑挡在他身前,鄙夷道:“按辈分看,你还是我们师叔?那么......师叔可否指导小辈一二。”
话音刚落,他就对云遗善出手,被云遗善轻松接下,两招就将他的剑缴了丢出去,对方愤怒的冲上来,被一掌打开。
薛芸听到声音冲过来,怒道:“云遗善,你想做什么?”
云遗善淡淡得扫了他们一眼,那少年立刻反咬一口:“师父,师叔他故意欺辱我们,还要折断我的剑。”
薛芸不问对错,讥笑道:“当真是那妖女的好儿子,我就说,你们母子都是祸害。滚去悔过峰跪满十二个时辰,抄写门规一百遍,否则以后继续关在屋子里不用出来了。”
自始至终,云遗善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什么,冰冷的眼神停在薛芸脸上片刻,转身就离去了。
季绀香在一旁看得满腔怒火。“为什么不反抗啊,你不是厉害吗,直接杀了他们啊!”
她太过激动,追上云遗善的背影,伸手去拉他,只是瞬息之间,场景又变了。
此时的云遗善已经长大成人,和她认识的样子相差无几,只是眼神和气息不同,即便温和宁静,却仍旧是鲜活的,朝气的,偶尔笑起来,眼中闪着光,如同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此时他正坐在屋子里看书,一个少年跑进来,偷偷塞给他一只松鼠,小声道:“师兄,我在林子里捉的,给你解闷,可千万藏好,别让爷爷和姑姑看见了。”
小松鼠跳进云遗善的掌心,他的目光柔和许多,对着薛嵘微微一点头。
“一会儿我还要被抽查课业,先走啦,下次再来找你。”少年说完后,欢快的跑了出去。
季绀香这才将少年的正脸看清,顿时浑身僵硬。
这不是薛嵘吗?
这位刻板奸诈,手段狠辣的薛掌门居然还有这一面?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薛嵘以前和云遗善的关系还不错。
谁能想到百年后的两人见了面,心里都是如何弄死对方。
等薛嵘走后,小松鼠也不害怕,攀着云遗善的手臂站在他的肩上,小小的脑袋蹭在他的发上,云遗善微微侧过脸颊,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
季绀香睁大了眼,只觉得这时的云遗善十分好看,于是贴近了看他的样子,明知一切都是幻像,却还是小声道:“你要是多对我这样笑一笑,我眼中必定是容不下秦悯的,或许早早的就欺师灭祖了,会不会后来就少了那么多劫难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又为什么能看到这些,只是下意识觉得,栖云仙府背后的秘术可能就与此有关。
季绀香坐在云遗善对面,而他眼神温柔地逗弄小松鼠,忽然冷光闪过,有灵力冲击。云遗善目光一凛,挥袖将攻击打回去。
薛芸怒意冲冲进来,一脚踢翻云遗善面前的书案,砚台和书卷被打翻,漆黑的墨点在他白衣上晕开。
小松鼠惊叫着往他袖子里躲,薛芸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云遗善,我怎么告诉你的,离阿嵘远远的,他以后是要当掌门的,和你这种人不一样。你是妖女的儿子,要不是我们薛家看在你先祖的份上,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在栖云仙府人人尊敬?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不成?”
季绀香听到这些话时,愤怒地伸手去推,却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无力地看着薛芸对云遗善说出这些恶毒的话来。
而他都沉默地应了,一只手将差点跑出袖口的松鼠往里推了推。
这一动作被薛芸捕捉到,立刻怒喝道:“你藏了东西是不是?拿出来!”
云遗善喉头一紧,哑着嗓子道:“没有。”
“我再说一遍拿出来!”
他纤长浓密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竟染上几分晶莹,眼眸仿佛是覆上了薄薄一层雾气。
“没有。”
季绀香的心突然一颤,手指也不禁攥紧了。
薛芸直接伸手去夺,云遗善伸手去阻止,被她一掌击在胸口处。
他闷哼一声,口中血腥气上涌,嘴角有鲜血溢出。
薛芸将松鼠找出来,丢在地上,当着他的面踩成了肉泥。
云遗善眼眶泛红,一滴泪垂在眼睫要落未落。
而女人还露出一丝几近恶毒的笑意来,低声细语时就如同毒蛇在吐着信子。“你和你娘像极了,长着一张魅惑世人的脸蛋,流几滴眼,就能骗过一堆蠢蛋。可那有什么用呢,你娘是个妖女,你爹就是因为她才不要你的。”
季绀香红着眼,几乎是怒火中烧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至于要如此愤怒,如果这不是梦,她会现在就将薛芸给撕了。
“自己去领罚。”
云遗善肩膀轻颤,闷声道:“是。”
他看了眼地上一滩血肉模糊,垂下眼的时候,眼泪还是没能滴下去。
但一旁的季绀香却落泪了,轻声唤道:“云遗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