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气色好,朱红衬得肤白。”
对方满意地簪上绢花,吩咐侍女给苏燕拿赏钱。
苏燕看到赏钱,被大狗吓出来的幽怨也没了,欢喜地就要离开,院子外几声狗吠,夹杂着一阵脚步声。
“哪个不长眼的踢了我的狗?”
来人身形高挑,穿了一身裹着毛皮的袍子,腰间革带上挂着弯刀,细犬跟在他身边呜咽,像是在委屈地找主人给它出气。
苏燕在看到此人的第一时间便转过了身,心急如焚地要往张娘子屋里去。恰好此时张娘子听到声音也出来了,看到苏燕还没走也不管她,反而先对着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云麾将军。”
李骋冲她笑了一下,语气软了几分,说道:“张娘子,你院子里是不是有个外人,我的狗方才去北苑叫人踢了一脚,听人说那处的小路方才除了一个门客外,只有一个送货的女人经过。”
苏燕的头压得极低,躲在张娘子的侍女身后,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以免被李骋给认出来。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苏燕,没等张娘子开口,便冲着她喊道:“你现在出来,给我的狗磕个头,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苏燕又气又怕,满脸通红不敢看他,张娘子为难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
毕竟这只狗在府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两日了,谁知道苏燕运气这样不好。
李骋催促道:“我这狗跟我出生入死,说是我的兄弟也不为过,兄弟挨了打,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此话一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当真是个没正行的,跟畜生称兄道弟,也不怕人耻笑。
苏燕一直缩着不出声,李骋索性撒开绳子。细犬狂吠着冲上去要咬她,终于吓得她扒着身旁人的胳膊又哭又喊往后躲。
混乱之中,李骋总算看清了她的脸,愕然地望着她,还当是自己的错觉,片刻后才又惊又喜地说道:“怎么是你?”
苏燕还没反应过来,李骋便将自己的狗牵了回去,对着张娘子说道:“对不住,其中是有些误会,我这就走。”
张娘子红着脸还想说上两句,就见他大步走近,一把扯起地上的女人走出了院子。
苏燕面色苍白地任由李骋拉着,身子不断往一边挪,李骋见她被狗吓得腿软,嘲笑道:“我还当自己眼花了,竟然真是你,你怎得这样没出息,被狗吓成这副模样?”
她紧抿着唇,气得肩膀还在颤抖,李骋好笑地让人将狗牵走,问道:“苏燕,你跟我说声实话,你不是病死了吗?怎么好端端地跑到了幽州?”
苏燕瞥了眼他的笑脸,恨不得将他的脸抓花。
李骋见她不吭声,说道:“你不说话,我现在便让人将狗牵回来。”
苏燕脑子里嗡嗡作响,本该远去的噩梦因为李骋的出现,又再次浮现在眼前。
“你认错人了……”她语气微颤,竭力地否认。
李骋皱了下眉,不耐道:“你当我是瞎了不成?”
他说完后便发现苏燕红着眼眶,面上都是惊惶不安。
他本想继续逼问,看到她这副神情,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好,是我认错人了,那你是谁?”
第61章
苏燕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是秦嫣……你认错人了。”
李骋看她这般嘴硬,险些忍不住笑出声。将她一把搂过,说道:“当真有趣,听闻你病死了,我还有些舍不得,谁知你竟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幽州,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来过着苦日子。”
他有些好奇,贴着苏燕小声问:“你这小娘子颇有意思,长安距幽州这样远,竟孤身一人跑了过来,难不成是又找了个情郎?”
苏燕掰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不自在地往后躲。“我不过是一平常妇人,将军莫要为难我了。”
李骋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抵触,拽着她往外走,说道:“我何时为难你了,你若跟了我,哪里用得着穿这粗布衣裳,冰天雪地里给人送物件,河北道都是我们李家说了算,保管让你锦衣玉食……”
苏燕听得心中冒火,不禁反驳道:“都是这套说辞,还能比跟了陛下更好不成,你就当我就爱过苦日子吧,算我求求你了,当做不曾见过我成吗?”
李骋在军营中长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泼辣的温婉的他都能到手,要说起来苏燕也没什么与众不同,可就是让他觉得有趣。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能被一国之君看上,换旁人都该感恩戴德了,她还觉得不稀罕。起初只是因为共患难了几日,对她生出了几分旖旎心思,直到发现徐墨怀对她的在意,他才越发想将她要到手。
“我倒真是好奇,你有何不寻常,竟能让皇帝对你念念不忘。”
苏燕烦躁不堪,脸色依旧苍白。“我们无冤无仇,你便放过我吧。”
他本来还有些欣喜在此处见到她。然而苏燕几句话说下来实在是扫兴,连他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当真是不知好歹,别忘了你现在可算是逃出来的,倘若我让人将你送回长安,皇帝定叫你生不如死。”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苏燕几乎是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甩开他狂奔着要跑出府。李骋也没料到苏燕是这个反应,连忙追上去将她拉住,说道:“你跟了我,这世上便没有苏燕,只有秦嫣。”
正在挣扎的苏燕立刻便愣住了,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我往头顶涌,她一边颤抖一边去掰李骋的手指,骂道:“不要脸的,净会欺负我一个妇人,有种便弄死我。当将军的不上阵杀敌,尽想着裤裆子里的事,你爹娘知道都羞没了脸……”
苏燕不是大家闺秀,她骂起人来尖酸刻薄不讲礼数。徐墨怀是四书五经教出来的皇子,自然看不惯她这泼妇做派,但李骋是军营里出来的,什么下流难听的浑话没听过,便是苏燕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他也照常能摆出笑脸。
“我还偏不弄死你,改日我就去蓟州了,你要么随我一同去,要么就等着被送回宫里,自己看着选。”
李骋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苏燕被他气得头疼,匆匆回了家,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林拾,以免再拖累了她,索性先收拾着包袱,准备过些日子再去别的地方躲一躲,谁知没等到李骋过来捉她,蓟州的战事告急,他匆匆带着人离开幽州,完全将她抛在了脑后,想来也不过是故意拿她找乐子。
幽州天寒,沿河都是飞散的芦花,如同落雪一般。而长安已到了初春,长街边的柳枝抽条发新芽,柳絮满街飘散,一批学子为求功名来到长安。
宋箬挎着篮子,看到了正在为徐晚音买花的林照。
徐晚音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同林照说这话,待他买了花,便顺手给她簪到发上,一副恩爱和睦的画面。
宋箬漠然地望着他们,心中早已生不出半点波澜。她能做的都做了,林照依旧没能如她所想厌恶徐晚音。倘若林照愿意娶她,兴许她还能给彼此留几分情面。
等夫妻二人走了,宋箬也去了桥边买了几支花。等她快回家的时候,有些烦躁地丢了手里的花,又狠狠地用鞋底碾碎,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怨气。
林霁正在院门前等着她,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问道:“阿箬,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身子不好便莫要出门,要什么与我说一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