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资格。
兼职的时间已过。
许瓷换上自己的衣服,拧着小包往外走。
雪越下越大了,成片的雪花在空中抱团凝固,似轻盈的雪球从头而降。
她拉开门,冻得缩缩脖子,视线环顾四周,找寻男人的身影。
不远处的路灯下,他正站在雪中抽烟,烟头燃起的火光融化下坠的雪花,白色烟雾从唇角溢出,很快消散在雪中。
她抬脚刚往那处去,有人先一步穿过她走向男人。
小姑娘下意识停步,目光延伸过去,停在他跟前的是个撑伞的高瘦女人,标准的黑长直,腰细的盈盈一握。
那个背影莫名熟悉,如果许瓷没猜错,应该是隔壁系名声大噪的系花。
他们面对面站着,女人抬头看他,唇角燃着笑,两人似乎在说话,可隔太远,听不清聊什么。
许瓷垂眸,本想默默离开,谁知转身时,不知触发哪根神经,心口憋着闷气,气势汹汹的冲过去。
“蒋焯!”
她冷不丁出现,两人同时看过来,女人见着她明显愣了下,略显疑惑的眼神来回扫射。
男人扔了烟,面色沉静的看她,“能走了么?”
“嗯。”
她细声应着,他顺手拿过她的伞,撑开,倾倒在她那侧,带着她绕过那女人径直往前走。
....
路上行人不多,从便利店走回家大约15分钟。
两人并肩前行,许瓷有脚疾,走路不快,蒋焯也顺着她缓下步子,没多久便熟悉了对方的节奏,即算一言不发,但在这漫天飞雪里,依旧有种雪中散步的小浪漫。
许瓷憋不住话,想到什么就得问清楚。
“那个...”
他停下,侧头看她,“嗯?”
小姑娘低眼看别处,故作不在意的问,“刚才那人,她跟你说什么?”
蒋焯眉头轻皱,似乎得靠回想才能回答她的问题,可明明前后才不过几分钟时间。
“问路。”
她没忍住,嗡声叨叨:“她就是这边的学生,哪里需要找你问路。”
男人瞥她白嫩的小脸,笑着:“鬼知道,说不定人跟你一样,脑子不在线。”
“你...”
许瓷说不过他。
这人一出口就是人身攻击,好好的话从不好好说,就知道明里暗里笑话她嘴笨,脑子慢半拍。
她脸颊胀红,愤怒的想离他远一点,可身子微动,话没过脑子就问出来。
“你不是对谁都凶巴巴吗?怎么换个人又和颜悦色了?”
蒋焯被质问的有些懵,略显无辜,“不是你让我温柔点么?”
她软声嘟囔,“那你温柔也得分人吧...”
男人抿唇收声,灼热的眸光由浅加深,喉音沉了几分,“许瓷,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姑娘愣着,半响才察觉到自己怪异的举止,怎么心里想的全一字不漏的说出口了,就像把自己摊开了给人瞧似的,直白的有些愚蠢。
“没什么。”
她闷闷落下一句,伞硬塞给他,挺直腰板往前冲。
这次他没追,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馄饨店。
小姑娘不知在气什么,甚至连道别都忘了说,横冲直撞往楼上跑。
许妈跟在后头追问,“周梵说去便利店找你,你见着没?”
人儿一溜烟冲上楼,很快不见踪影,自然也没人回答她的话。
再回头,她就见着一脸郁闷的蒋焯。
“阿姨好。”
他做人低调,在长辈跟前从不嚣张跋扈,成熟且明事理。
明面上的凶残,实则只为隐藏骨子里的善良。
许妈一见他就喜笑颜开,越看越顺眼,“小焯啊,你吃饭没?要不嫌弃的话,就在阿姨这里吃点馄饨。”
蒋焯也不矫情,寻了处空桌坐下。
“麻烦您了。”
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这时过了饭点,食客不多,许妈擦干净手,坐在他桌对面同他闲聊。
“你跟瓷宝吵架了?”
“咳咳...”
一阵见血的灵魂拷问,刚咽下的半颗混沌呛进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许妈一眼看穿他纯情害羞的那面,笑眯眯的给他盛了杯水,“慢点吃。”
他咽下水,清冽的水渍渗透咽喉,扫除胸腔内的灼热感。
“我也不知道。”蒋焯轻叹了声,如实回答。
女人满眼慈爱的盯着他,想到刚才他跟在自家傻姑娘身后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许妈跟他见的次数不算多,但好感度极佳,且不说他的长相气质,光说这段时间,他会时不时跑来帮她搬东西,承担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
他话不多,但很有礼貌,看着人高马大的,实则也是个心思细腻温柔的男人。
“你跟阿姨说句真心话,你喜欢我们家许瓷吗?”
那话入了他的耳,耳朵红透半边天。
说实话,这问题他还没认真想过。
毕竟“喜欢”这词,对他而言太奢侈了。
他曾真心爱过的人,他的妈妈,他的妹妹,全都离他而去。
很多时候,蒋焯会陷入一个死循环,他喜欢的所有,最终都将被毁灭。
他没法正面回答问题,只说,“她大概...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许妈愣了几秒。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完美的男人,竟会流露出如此卑微又落寞的眼神。
“我家这小丫头看着乖巧听话,实则固执又执着,也是个磨人的犟脾气。”
她似想起什么,心疼的长叹了声,“其实也不怪她,她爸死得早,早些年跟着我吃的不少苦,但好在她没学坏,生性纯良,包容心也强,最重要的一点,正义感爆棚,这点跟她爸简直一摸一样。”
听到这,蒋焯不禁想起那次在小巷被她救下后,她挂在嘴边的那句:“日行一善,福泽加身。”
他扯唇笑了下,“她的确很善良。”
“你别看她老跟你耍脾气闹性子,其实她就是在找软柿子捏。“
蒋焯微怔,“软柿子?”
许妈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即算被人欺负了,我也没见到她跟人红过脸,这孩子习惯隐忍,总怕会给我惹麻烦。”
“可是在你面前,她会变得很真实,就像个有血有肉会生气会闹腾的小姑娘,只是现在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男人听完沉默片刻,唇瓣微启,还想说什么,店里突然来了客人,许妈起身热情的张罗,转身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给她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
许瓷一整晚没下楼。
洗了澡闷头就睡,一觉睡到早上五点多。
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神色恍惚的下楼梯,刚到一楼,听见存放食材的屋里有动静,她以为是许妈,轻手轻脚推开门。
屋里很暗,隐约瞧见货柜有个模糊的人影。
小姑娘自诩是妈宝女,撒娇卖萌从不收敛,两手柔柔的摸上去,抱住“妈咪”的腰,可摸了两下,手感不太对。
“许妈”肚子上堆积的软肉,倏地变了身硬邦邦的肌肉。
“!!!”
她瞌睡瞬间醒了。
身前那人缓慢转身。
许瓷呆萌抬头,盯着被自己肆无忌惮吃豆腐的男人,脑子是空白的。
“你怎么...”
蒋焯顺手按开壁灯,白炽灯光晃人眼,照亮她满眼惊愕的小脸。
“大早上就开始耍流氓?”他眸光柔软,少了几分戾气。
小姑娘迅速收手,羞涩的往后退了步,“我哪里知道,你会在我家鬼鬼祟祟的猫着。”
男人眼底滑过一丝笑,瞥见她乱成小疯子的鸟窝头,低声问:“上午有课么?”
“有。”
“几点?”
“9点。”
“知道了。”
他抬手为她拨弄杂乱的长发,嗓音很轻,“再去睡会儿,我送你上课。”
小姑娘听得小脸泛红,别扭郁闷了整晚,直到现在,错乱的心绪才慢慢归元。
她不知该回什么,更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自己撞上那双吸人魂魄的眼睛,又会不自觉的掉进他设定的圈套里,傻乎乎的被他拿捏在手心。
欲转身回房之际,她倏地停下,用幽怨的小眼神狠狠瞪他。
他被瞪得莫名其妙,挑眉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