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确实不大,而且稍显杂乱,许多东西堆放在一处,也不知是没空收拾还是东西太多所致。
几人到了正厅,坐在首位上的尤山鸣起身相迎,下首一年轻男子应当就是与她年纪相仿的表哥尤起跃了。
尤山鸣与尤四娘有几分相像,宋奾一下就确认,眼前人属实是她的舅舅。
她不免有些心酸,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竟是第一次见到娘亲的娘家人,更不论离家那样久的娘亲心底是何感受了。
宋奾弓身福了福,“见过舅舅。”
“哎。”尤山鸣虚扶一把,随后即向她介绍尤起跃:“这是你表哥起跃,应当是比你大上几月。”
宋奾见礼:“表哥。”
尤起跃瞄她一眼,脸有些红,木讷应了句:“表妹安好。”
坐定后,宋奾让挽翠将自己准备的礼都拿过来,每人都有,两个小点的孩子拿着礼物十分高兴,当场就要拆开,最后被吴氏赶了出去。
欢闹过一阵,厅堂里只剩下几个大人,尤山鸣关切问:“四娘最近可好?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年了啊。”
宋奾想了想,道:“一切都好,只是娘亲前段时日身子不舒服,这才没能随我一起过来。”
“身子不好便好好养着,不用专门来一趟。”尤山鸣叹气,“也怪你舅舅我不争气,这么多年没能去一趟盛京看你们。”
宋奾适时劝慰:“我与娘亲过得很好,舅舅不必担忧。”
“那便好。”吴氏插一句,“自你外祖父祖母去后咱们这日子确实不好过啊......”
尤山鸣轻咳一声,及时打断她:“别听你舅母胡说,没有的事。”
吴氏讪讪,不再说话。
“阿奾,你这趟来扬州所为何事,需不需要我帮忙?”尤山鸣问。
“小事而已,不劳烦舅舅挂心。”宋奾又道:“舅舅,我能否给外祖父外祖母上柱香?”
“自然。”
随后由吴氏带着移步往外走去,没走多远到了个小屋子前,那便是尤家祠堂了。
祠堂内设施简单,条桌上灰尘依稀可见,上头一层一层摆放着几个灵位。
宋奾从一旁拿起几根香,点燃后跪至蒲团上,行了三叩首,再将香插入香炉中,随后重复一轮,做完一切才起身。
吴氏斜斜倚在门口,等人出来便摆正身子,笑问:“好了?”
“嗯,咱们回吧。”
路上吴氏跟她搭话,“侯爷是盛京城大户人家,四娘是找了个好去处啊。”
她接而叹道:“当年你外祖父外祖母去得急,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我们一家几近陷入绝境。”
吴氏神情忧伤,宋奾微微转头看她,一时更加好奇了,方才尤山鸣显然是不想让她与自己说起这些,而之前罗姨也道尤家的日子是突然转好的,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于是她也没阻止,让吴氏接着说下去,“后来盛京城来了个钦差,查明了你外祖父冤死一案,我们尤家这才又重新挺直了腰板。”
宋奾闻言一惊,“不是说外祖父是因病去世的吗?”
“病是真病,不过两个老人家都是被人下了毒,才导致的生病。”
“这是为何?”宋奾不敢置信。
“那钦差只道是跟什么漕运贪污有关,你外祖父知晓了其中内情,便遭了人毒手,你外祖母同样也是。”吴氏现在想来还有些胆战心惊,还好当时老爷子只告诉了老太太一人,若不然遭殃的可就是他们一大家子人了。
“虽然漕运一案将扬州翻了天去,可你外祖父终究是回不来了,他一生清正廉洁,最后临了了什么都没有给子孙留下。好在皇恩浩荡,这两年来那钦差时不时照顾我们一番,这才勉强度日。”
宋奾皱了皱眉,哪有钦差是这样办事的?就算是朝廷分发下来的抚慰金也是一次给完,怎么还时不时照顾?别不是另有所求吧?
她问道:“还有这样的钦差?”
“我们也奇怪的很呐。”吴氏同样不解,不过她不会纠结于这些,说完了那些话便开始道:“如今你表哥为了上盛京赶考,日日是孜孜不倦,眼下连媳妇都没娶。”
吴氏伸手用帕子在眼角按了按,“说到底是我们对不住他,连份像样的聘礼都凑不出,哪家姑娘会愿意嫁过来,还有佳佳,这及笈过后眼看着就要相看人家了,唉,我真是愁得紧。”
宋奾在她唉声叹气的语气中好像听懂了什么,所以她这个舅母与自己说了一堆是哭穷来着?
她看一眼凌乱的院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年前娘亲收了封要银子的信,现在亦是相同的状况。
银子她有,但给不给还有待商榷。
吴氏即便拖慢了步子说话,眼下也要回到正屋,她见宋奾没什么反应,心里一急,将人拉住,“阿奾,你娘亲刚走时我也嫁了过来,那会尤家在扬州还有些地位,养出她这么一个水灵的姑娘,之后被侯爷看上,这一路顺风顺水......”
宋奾脸色瞬间冷下来,心内刚起的一丝同情也压了下去,她这是开始拿娘亲说事了。
她不着痕迹挣脱她的手,道:“是,因此娘亲很是感激外祖父外祖母。”
说罢不再管她,进了屋子。
吴氏在后面无声动了动嘴皮子。
尤山鸣正和罗姨不知说着什么,见俩人进门后停了下来,朝宋奾道:“阿奾有心了。”
“这是侄女应该做的。”
闲谈一阵,尤山鸣笑起来,说:“二十多年前侯爷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应是子孙满堂了吧?侯爷待你娘亲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