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奾霎那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齐大夫见她这样,倒是笑了笑,“宋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来了啊,过来。”千玄不知情况,主动给她让位置。
宋奾按下思绪,望向躺着的毫无生息的人,轻声问:“千玄师父,他怎么样了?”
千玄道:“我与齐老想了个法子,姑且先试一试,丫头,你能留下来吗?”
端容郡主几人也进了屋,都一脸期望地看着她。
宋奾没有犹豫,“嗯,我来照顾他。”
屋里众人纷纷放下心。
千玄继续吩咐,“你多跟他说说话,他虽昏过去,但仍旧有意识,能听见人说话。”
“好,我知晓了。”
千玄一副侠客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了话就盯着她,宋奾觉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仿佛在说——你说啊。
于是宋奾只好面向卫凌,柔声道:“卫凌,我来了。”
“不行,多说点,握着他的手。”
宋奾:“……”
许是千玄太过盛气凌人,宋奾乖乖照做,握住他冰凉的手,开口,“卫凌,你不过二十六七,年纪正盛,将军府需要你,东夏百姓需要你,你还有好几十年可活。”
“你不是说要建市舶司吗?现在战事结束,市舶司可以好好做起来了,再过个五六年,老百姓丰衣足食,生活安定,你不想亲自看看那时候的东夏吗?”
宋奾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握着他的手力气逐渐加重,“我还想着亲自去一趟南洋呢,乌起隆说你当时下南洋时顺手把海盗给剿灭了,还受了好重的伤,南洋百姓应当很感激你的吧?你醒来后不妨跟我多说说南洋风土人情,好让我做做准备。”
“还有,你要是醒了,我……”
宋奾猛然停下,一回头,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了人,千玄与将军府一家不知何时离开。
宋奾松了他的手,掖进被子里。
继续说,“你师父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卫凌,你如若真能听到,那就再努努力,我等你醒来。”
宋奾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白亦端着药碗进门,“二娘,郎君该用药了。”
她接过药碗,白亦将人扶起来,待试过温度,一口一口给他喂下。
喂一次药十分不易,等药碗见空已是一刻钟后。
宋奾将碗递给下人,忽然间想起什么,说:“白亦,你让人收拾收拾隔壁厢房。”
白亦一喜,“二娘你要住下来?”
“嗯。”卫凌这个情况不知能坚持多久,能待几天就待几天吧。
白亦红了眼,真诚道:“二娘,谢谢你能过来。”
他不知道自家郎君能不能活过来,可倘若郎君知晓最后这段日子是二娘一直在陪着他,他会很高兴吧。
他近来是越来越没用了,老是动不动情绪泛滥,郎君要是看见,又得骂他了。
白亦鼓起劲笑了笑,“那二娘我去收拾屋子。”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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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来了个宋奾意料不到的人。
她按着齐大夫的嘱咐给他简单擦了擦身子,又说了一会话,正要回厢房去呢,卫钰君来了。
卫钰君已是二十出头,听闻是有了孩子,不过对于她近况宋奾知晓得不多。
如今看着,曾经那股娇纵气没了,看着自己甚至有些胆怯。
她喊了声,“二嫂。”
宋奾没应,“我不是你二嫂了。”
卫钰君有些窘迫,跟着她在桌子边坐下,“......宋娘子,谢谢你愿意过来。”
这句话熟悉得很,这儿每个人都跟她道谢。
宋奾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她继续开口。
“我女儿今年一岁,离不开人,可二哥又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与母亲。”卫钰君低头苦笑,“以前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总想着自己过得舒畅就行,可这有了惦记的人才懂得自己不再属于自己。”
“宋娘子……还是二嫂叫得习惯些,你要不介意,我还能这样叫吗?”卫钰君没等她应,“二嫂,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会针对你?”
她自问自答,“你太好了,处处比我好,我羡慕又妒忌。重要的是,二哥平时在家里谁都不亲,却唯独对着你的时候有两分好颜色,我就想,我是他亲妹妹啊,这样不公平,我不服气,因而才有那么多事。”
“我后来多多少少看清了二哥对你的心意,他心里一直有你的,只是二哥那人,从小被父亲打压,母亲又是个强势的,平常也没什么朋友,许多事情他都只愿意藏在心里。”
卫钰君顿了顿,看着对面的人,终于说道:“你们会走到今天,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让二嫂你对将军府失望了。还有那避子汤……当年二哥为了护着你,问过大夫有什么让女子不能受孕的方法,我听见了,我……当时鬼迷心窍,买通大夫让他骗了二哥,二哥一直以为避子汤对女子无害。”
卫钰君说着说着捂了脸,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她太害怕了。
特别是自卫凌关了她一个月禁闭后,她越发明白宋奾在二哥心中的地位,这事如果让他知道,她会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