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见了两人就笑,眉间那颗朱砂痣越发红了,开口时,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与调笑,一派小女儿心肠,叫人听了就忍不住一起笑,生不起气来。
“四哥,你上次还瞒我,还让人扮作侍女,两人装作清清白白的样子,如今,怎么不装了呢?”
李玄慈四两拨千斤,直截了当,“这是你未来的四嫂,恭敬着些。”
十六也并不害臊,就这么笑着站在那,真是天生一对。
李环笑得直不起腰,还未出声,她豢养的那只黄嘴赤色鹦先学舌了。
“四嫂嫂,四嫂嫂。”
鹦鹉叫个不停,叫李环笑得打跌,半晌才振作起来,笑道:“好乖儿,真是我的好乖儿,今日赏你些生肉吃。”
饶是十六这样的厚脸皮,被鸟调戏一番,也有些说不出话来,李玄慈却镇定自若,牵着她落了座。
“今日来,倒也算是闲话家常,我们自宫外来,于叁皇子府一事,你大概也听说了,不知宫中如今情状如何,你久居宫里,便是不知内情,也该晓得些风雨。”
李玄慈开口便问得极为直接。
“不是我想瞒四哥,是如今这宫中实在不同往日,任谁都不能随意走动,风紧得很。”
“不过,父皇大概是病中寂寞,几个哥哥又全不在身边,二哥哥他还……所以对我比往日多了几分宠爱,时不时叫我去逗个趣,说说闲话,就算这样,我也只能隔着帘子说话。”
李玄慈目光落到几案上有些显眼的话本子,嗤了一声,“你那些闲话,莫不是照着话本子念吧?”
大公主像是被戳穿一样,脸鼓了起来,随即嗔道:“我哪敢啊,四哥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去讲话本子,可却也不敢照本宣科,都是在自己宫里苦记下来,才敢去父皇那背诵出来,哪敢夹带书去啊。”
李玄慈倒真踱步过去,随手翻了翻,状似无意,却将那些话本题目全记了下来。
“怎么,四哥什么时候对这些小儿女的玩意也有兴趣了?四哥若喜欢,我这里有好多,改日挑了好的,给你送过去。”
“不是我,是有人喜欢这个。”
李玄慈答得简略,然而言语中的暧昧却让大公主准确捕捉到了。一下就猜出喜欢话本的不是她这不苟言笑的四哥,而是这位未来的四嫂,当即打起包票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挑最最有趣,最最新奇,最最叫人难猜到,忘不了的好画本,全给四嫂送去。”
十六眼睛瞧不见,耳朵却灵,听着这从天而降的大礼,眉眼不由弯了下,大大方方说道:“多谢多谢。我定会让他给你还礼的,还厚厚的礼。”
“四嫂客气了。天下难得求一知己,这宫中的人都无趣集了,没几个能真正欣赏这话本精妙之处。我给父皇讲,也就是解闷逗趣儿,遇到像四嫂一样真心喜欢的,那才叫高山流水,心有灵犀呢。”
李环说得兴起,直接拿起一本几案上的话本,翻开来同十六讲了起来,“四嫂,这是最新出的,叫狸猫换太子。”
她将整个情节全部细细讲了一遍,说到动情处,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要说这狸猫换太子啊,最奇的就是一个命字,那被调换的皇子,隐于宫外,差点丧命,多亏了皇后身边侍女的一念之仁,私下做了手脚,保存小皇子性命,最后才能叫皇后的坏心难成,机关算尽反而功败垂成,可见人心要正,阴谋诡计是作不得数的。”
十六也听得入迷,感叹了句,“这本子牵涉皇家,竟也能流传开来吗?”
“当然了,越是这样的皇家秘辛,才越叫人抓耳挠腮、欲罢不能呢,这本子我也是悄悄托人从民间收集来的,可不能叫旁人看见,我也是因为你是我四嫂,才不吝分享的。”
十六笑着回答:“这个自然,我懂得分寸。”随即又感叹了句,“不过这样的惊奇,也只有话本子里找得着。”
“那可难说。”李环笑得斜倚上玉枕,“皇家天威,在其他人眼中高不可攀,可咱们这些人身处其中,才知道荒唐事可是不少,若是这宫里真有人狸猫换太子,我也不稀奇。”
二人说得火热,李玄慈手中还在翻动那些画本,忽然在上面发现一抹浅浅的红痕划过,似什么东西透了纸背。
好在恰巧印在空白处,没有污了本子上的字,倒也不影响阅读。
十六还要在与自己这位知己,痛痛快快说上一大箩筐话,可就在此时,突逢巨变。瞬间天地摇晃起来,金木催伤,风波震荡,轰隆巨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将这古老的宫城都震得簌簌作响。这青石板、玉台阶、雕梁画栋撑起来的坚固殿宇,在这强烈的震动下也晃了起来。仿佛要被撕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