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衣裳,苏柔在屋里坐了会,身子暖了才去大殿还愿。
不过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层薄雪,白茫茫的不知道这雪会下到何时。
苏柔算了时辰,如果一直落雪,为了安全着想,今日估计不能赶回城里,她娘估计又要担心。
打着伞一路到了大殿,苏柔摆了瓜果、香品,叩首还愿,听着僧人说了半晌的禅才算完。
从殿中出来,雪又厚了一层。
苏柔伸手,雪花落在掌心,鹅毛似的雪在掌心停了一会才化。
“姑娘的手心跟这雪花一般白。”
春桃不错眼地瞧着主子的手。
苏柔轻笑:“那我不就是雪做的人,你往日可别叫我晒到太阳,免得我化了。”
“夫人都说了,姑娘是琉璃做的人,不过也得仔细不能晒太阳,要供着欣赏。”
“还供着,佛门圣地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佛祖罚你摔跟头。”
“怎么——”
春桃的“怎么会”还没说出来,脚往前一滑,还真让苏柔说中甩了个狗吃屎。
她帮苏柔打着伞,一摔还差点把苏柔带着一起摔。
瞧见春桃摔地的委屈样,苏柔又觉得她可怜,又想笑。
“疼得厉害嘛?扶你去看大夫。”
苏柔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春桃却不敢把手搭在主子手上:“姑娘你就跟仙女似的。”
天上飘着纯白轻飘飘的雪花,她家姑娘穿着白底折枝花小袄,下面是素面综裙,肌肤似雪,却比雪近人情许多,脸颊如同娇花般带着淡淡绯色。
而且她嘴笨被罚摔了,她姑娘还扶她,在春桃看来仙女也不过这般。
说不定还没她家主子好看呢。
“又乱说话。”
苏柔觉得春桃这一跤摔的还不够狠,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刚想收回手,苏柔摊开的手掌搭上了一只比她大了许多的手。
来人的手掌青青紫紫,上面裹了一层药此时也黏在了苏柔的手上。
抬起头,来人扬起了一抹灿烂不过的笑,清澈的眼睛微眯,欢喜地看着苏柔。
“你是谁!你快放我家小姐!”
不等春桃说,苏柔就松了手,自己的手空了,来人失落的表情能溢出来,清澈无暇的眸子盯着苏柔直瞧。
他这个样子,明明是他冒犯,苏柔都有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的感觉。
春桃没认出他,但苏柔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洗去了脸上的血污,头上包了纱布,身上换了寺庙半旧深灰色的夹袄僧衣,浑然就是她救的那个人。
她之前便看出他生了一副好相貌,没想到脸洗净比她想象的还要出众,简直都有些鹤立鸡群了,五官每一处都长得恰当好处。
他在车上要死不活的模样,本以为要躺一段时间他才站得起来,没想到竟然清醒了,而且还寻了过来。
只是……苏柔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违和感。
视线下移,苏柔瞧见了他没穿鞋,踩着雪里的模样,怔了怔:“你怎么不穿鞋袜?”
这样的天气,她穿得严严实实都觉着冷,他竟然还赤脚。
男人顺着苏柔的视线低头看,动了动脚指头:“冷。”
“冷还不穿鞋袜,姑娘这个人应该是个傻子。”
春桃跳起来挡在自家姑娘面前,看到男人的脸傻了傻,她刚刚才夸了自家姑娘仙女,在她看来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她家小姐了。
但没想到立马又见了那么个出众相貌的。
比起她家小姐,这个男人皮肤算不上白,但他却有种很干净说不出的气质,挺鼻薄唇,目若朗星,好看到春桃都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凶。
“摔坏了头?”
苏柔扫过他的头,终于明白了他的违和感在哪里。他的眼睛和神情都太清澈了,就像是一眼就望得到底的清溪。
“你记得你的家人吗?”
男人很注意苏柔的动静,听到她说话,薄唇就扬了起来:“我忘了。”
顿了顿,男人上前一步,更仔细地看着苏柔,“我记得你,我只记得你。”
男人的行为幼稚但却生了副成熟嗓音,磁性的嗓音大约因为还在病中染上了哑意,像是山谷深处冷泉击打石峰。
苏柔怔了下。
记得她?
是车上他睁眼看她那眼?
苏柔想起他半睁眼,抓住她的衣摆。
听着他说话算有条理,应该不是傻子,那就是摔坏头了?
男人的眼神很清澈,但被一直盯着看,苏柔还是觉得太灼灼。
侧开了眼,没想到他竟然移动了步子,继续对着她的眼盯着她看。
苏柔:“……”
她救了个失忆的男人,他还有雏鸟情节的,因为第一眼睁开看到她,把她当做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