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陈熙鹤背着她在地宫翱翔的场景,比如桃桃死亡那天的天空,比如姜赤溪腹部的弓箭。
可越想这些姜厌的身体就越痒。
特别痒,像是有无数爬山虎在她身上爬,它们包裹住了她,拉扯着她的神魂,她觉得自己的神识都在痒,好痒好痒,但她不知道怎么办。
她的神识想要冲破自己的本体,但没有办法,她就像被困在棺材里的活人,无论怎么拍打都出不去。
于是她只能睡觉。
后来,姜厌醒来一百年了,她忘记了更多的事情。
她忘记自己最讨厌吃的东西叫什么了,也忘记了那场战役里被推下马的自己,她努力去想,只能想到有三个人曾陪过自己,他们都离开了。
至此,姜厌已经在女帝墓里待了两百多年,醒了一百年。
伤口越到后面越难修复,在苏醒两百年的时候,姜厌本体上的伤口终于被彻底修复完,她的能力出现了进化,变得可以看见万物欲念,但她没觉得开心,因为在死寂的墓室里,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她的妖力恢复了,并且变得更强大,
她可以坐起来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在墓室里飘来飘去。
“左边。”
姜厌一边念叨着话,一边往左边飘去。
“右边。”
她当即拐了个弯。
墓室里只有她一人的声音。
有时候姜厌在棺材上一坐就是好几天,那个场景其实有些吓人,红嫁衣在阴森黑暗的墓室里坐着棺材,衣角还在无风而动,但没人看到,她吓不到任何人。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后来姜厌讨厌起这种枯燥的自娱自乐。
她开始看墓地里的那些孤本。
这些书也好无聊。
姜厌百无聊赖地看,起初七八天才能看半本,后来一两天就能看完整本,她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用了五年就看完了满墓室的藏书。
在某本书里,她看到了一张写着“以死物养死物”的纸条。
她依稀记得谁跟她提过这句话,但她已经记不得是谁说过的。
姜厌拿着这张纸条在墓室里茫然地转了一圈,最后飘进放陪葬牛羊的墓室里,以前她嫌臭从不进来,可推门进来后,她发现墓室里竟然有股格外淡的清香。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该浸入土地里的尸油在地面上流淌,薄薄的一层,晶莹透明。
姜厌进去转了转,发现地上有张符文,什么意思她看不懂,但大概率是净化类。
她猜测是姜赤溪从哪个除妖师手里得到了这张符,为了让自己的墓室好闻些,所以放在了这里。
想了许久,姜厌转身离开墓室,回到主墓室,拿起那截枯黑色的桃枝,又返身回去。
她把这截桃枝插在这个墓室的泥土里。
原地蹲了会儿后,她又去找了个青铜碗,舀了点地上的油,浇在桃枝上。
浇完,姜厌垂眸紧紧盯着桃枝的反应。
但盯了很久,桃枝一点反应都没有,姜厌飘起身,她用红线把桃枝拔出来,大力扔出了墓室。
姜厌准备睡觉了。
她平躺在棺材上,但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她又坐起身,返回刚才的墓室门口,捡起地上可怜兮兮的桃枝,把它扔回了墓室。
离开前,她没忘记又浇了点油。
从那天开始,姜厌终于有了长期固定活动——种树枝。
没人告诉她会不会成功,但她本来就无聊,而且很寂寞,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所以漫长的岁月里,她总要找些事情做。
一年又一年过去。
在龙脉的加持下,有些陪葬品也获得了神识,它们就像最初的姜厌那样,是拥有神识的死物,但它们又与姜厌不一样,它们从没化过形,所以对当前的情况接受良好,开开心心地等待着可以说话,可以使用妖力的那天。
它们的灵魂从来不痒。
在给桃枝浇尸油的第二百年,有个画卷妖开口说话了,在这种各类殉葬品混杂的地方,同类气息相争相压,同类里往往只有最优秀的那个可以获得神识,成为妖。
所以这个画卷妖就是所有书画里最珍贵最优秀的那个。
从声音上来看,她是个二十余岁的女性。
“你好啊,我关注你很久了,但之前一直不能说话,只能看你,你本体真不错。”
姜厌“哦”了一声。
死寂的墓室里终于传来声音,却没有让她感到开心,只觉得突兀。
几百年过去,她已经成年,早就习惯现在的生活,也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盼望着声音了。
画卷妖有点尴尬。
“你好像有些冷漠。”
姜厌回得平淡:“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