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知道不对。”她说,“怎不知道该休妻?”
书房里一瞬安静了。
叶碎金道:“是休书不会写吗?没关系。”
她拉开抽屉,拍出来一张纸:“我已经替你写好了,画押签字,从此佟家与我家再无瓜葛。”
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五叔和四郎额上都在冒汗。
四郎的冷汗层层地。
此时,他面对的并非是族中姐妹,他面对的,是叶家家主。
姐妹才会与他的妻子讲姑嫂情。
家主,只考虑家族的利益。
错在子弟,子弟可除族,错在聘妇,聘妇可休出。
叶五叔额上也冒汗。
叶家堡本家近三代都没有出妻的,竟然他家要出妻?
但他看得明白,叶碎金不是在问他,叶碎金在逼问的,是四郎。
她是家长啊。
她对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辈不会去想改造他们。但她对年轻的族人是有期望的。
引导他们,本就是她的责任。
当年她一碗烈药绝了生育抢了这个位子坐,就得担起这个责任。
四郎的脸都白了。
“月娘……”他道,“月娘她……”
叶碎金道:“佟家这一年恶行颇多,是跟着我家乍贵之后,移了性情。”
说移了性情都是好听的,实际上,就是外部条件够了,于是从前没有条件迸发的恶脓流出来了。
有了倚仗,胆子大了,敢作恶了。
“佟家非是良亲,断绝了,对你和五叔才是更好的。”叶碎金说。
叶五叔沉默了。
但叶四郎还是说不出“休妻”两个字。也是三载恩爱,少年夫妻,还有一个女儿尚不足两岁,正牙牙学语。
叶四郎没有立刻答应休妻,叶碎金反而稍稍欣慰。
佟家的确令人厌憎。但人终究不是刀不是剑,不是无情之物。
叶碎金作为家主,她自然只对家族负责。
但四郎是月娘的丈夫,他才应该对月娘负责。要是叶碎金一逼,他就休弃了月娘,叶碎金才会对他失望。
一个男人若对自己的妻子都凉薄,也别指望他对旁的人真心。
四郎额上层层的汗,脸色也发白,可还是顶住了。
“佟家是佟家,月娘是月娘。”他道,“她嫁给我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叶家妇。不能因为佟家犯事,便休了她。”
“我会去和她好好说。这事,我不插手。你……你看着办。”
叶碎金要清理门户,还要杀鸡儆猴。
她这一刀若不砍下去,连她本人的威望都会受损。
以她的性子,没人能拦得住这一刀的。
他的岳父,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好。我再给月娘一次机会。”叶碎金道,“你同她好好说道,这事,轮不到她插手。”
“只,她若仍逼你以私害公……四郎,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把那张休书推到四郎面前,不再说话。
四郎盯着那休书盯了一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五叔一直搓手:“哎呀,你说你,你这不声不响地……”
不声不响就搞大的。
叶碎金冷笑:“难不成我还要先去打草惊蛇?让他们个个都有时间去打点、销毁?”
五叔“嘶”了一声。
叶碎金取出厚厚一叠信纸,哗啦啦翻了翻,道:“五婶的娘家……”
五叔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叶碎金道:“倒没什么事。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