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住了他。
“慢着,您是红叶村的村民吧,您刚才猜得没错,我们是要上山,可有什么不妥?”她回答了。
男人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兴许是自卑心理作祟,他特地将脸掩藏在树影之下,不再外露出来,身体仿佛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你不是青州人。”
他忽道。
贺岁安承认了:“没错,我们都不是青州人。”
男人看了一眼贺岁安,又看了一眼不发一言、却看似好相处的少年,若他们是青州人,是不会叫红叶村的,会直接叫丑村。
“你们不该晚上上山的。”他像好意提醒他们。
祁不砚指间捻着一片落下来的红叶,眼睛在夜里很亮,疑惑道:“为何不能在晚上上山?”
男人支吾其词。
贺岁安也感到不明就里。
很少出红叶村的男人不擅长跟外人打交道,刚能主动喊住他们已经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夜里上山可能会被山上的山神惩罚。”男人听到熟悉的口哨声,不欲多说下去,“你们最好不要在晚上上山,要等白天。”
说罢,他匆匆离去。
山神?
贺岁安摸不着头脑,青州百姓可没跟她说这事。
不相信世上会存在妖魔鬼怪的她自然不会相信登云山会有山神,就算有,会在夜里胡乱惩罚登山之人的,能被称为山神?
口哨声不知从何处传出,似很远,又似很近,稍纵即逝,那个男人随着口哨声消失而消失。
周围变回静谧。
贺岁安看向身旁的祁不砚。
她还想着男人说的话:“那我们今晚还要不要上山?”
祁不砚整理了一下贺岁安被夜风吹得错乱的丝绦,又习惯地抚过她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要。我想找的东西只会晚上出现。”
“你想找什么东西?”贺岁安本来不想问的,但想自己既然也上山,那可以两个人一起找。
她眨了眨眼:“如果不方便说,也可以不说。”
“是万草花。”
他淡淡道。
万草花是可以用来炼毒蛊,增加毒性的一种草。
此草在毒蛊记一书中被提及,曾在青州一带的登云山出现过,只在夜晚盛开红色的花,白日里与其他草类外形无异,无从寻找。
贺岁安没有听过万草花,更无从谈起见过此花。
祁不砚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在泥土上勾勒数笔,一朵只有四片花瓣、花芯像一张人嘴的万草花被画了出来。
花芯像人嘴、四片花瓣的花,很有辨识度,贺岁安想她要是在山上看见了,是会认出来的。
“好,我记住了。”
贺岁安用泥土覆盖掉祁不砚刚画出来的万草花。
“你不问我……”祁不砚顿了一下,扔掉手中的树枝,“不问我为什么要找这些东西?”
“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等你想告诉我,再告诉我好了。”贺岁安歪着脑袋道。
他笑。
“若我告诉你,我找这些东西是为了杀人呢。”
祁不砚还保持半蹲的姿势,手肘懒洋洋地支在膝盖,掌心朝上托着轮廓优越的下颌,仰头看她。
贺岁安认真地思考。
她也蹲下来,手指在地上画圈:“他们是伤害了你?”
祁不砚:“这个很重要?”
贺岁安:“重要。”
“为什么重要?”他看向贺岁安在地上随意画的圈,目光随着她纤白的指尖移动。
她沉吟道:“他们没伤害你,你却要杀他们,这便是滥杀无辜,在世人的认知里是不对的。他们伤害你,你是可以还回去。”
祁不砚看了贺岁安半晌。
把她看得不自在了。
贺岁安停止往地上画圈,困惑道:“我说错话了?”
“不是。”
祁不砚拿过她画过圈的手指,擦去上面蹭到的泥,像容不得宠物弄脏自己:“还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解释‘滥杀无辜’这个词。”
对与错、是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