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学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要不还是别管了吧。”
“而且,我也觉得张夫人说的没错。鸠占鹊巢,确实挺可恨的。要、要是一边占着别人家不放,一边还顾影自怜说什么愧疚,就……更可恶了。”
棠鹊手指蓦地一松,呆呆看向乔晓晓,粗布衣袖从她指尖滑落,垂荡几下,她大脑嗡的一声响。
***
张府妖魔已经解决,接下来他们家事就与啾啾无关了。
那孩子的未来,玲珑的去向,亦或是夫妇俩的感情,都不是别人能插手的问题。
晚上张府摆了最后一次宴席。
这些时日张府虽说软禁了各位江湖术士,可天天都有好酒好肉的招待,只是大家不一定吃得下去便是了。
今日魔物退除,和风暖月,术士们便又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
江湖骗子们绝佳的适应能力和超厚的脸皮,是他们的生存的基本能力。
陆云停在和苟七交流感情问题。
因为他搞不懂沂山派以外这些人的感情,苟七恰好也搞不懂人类的感情——对于他俩来说太复杂。
所以两人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场结个靶子。
“可我是狗欸。”苟七说。
陆云停和啾啾还只是跨个性别,他俩直接跨种族了。拜把子……不太好吧?
啾啾则很繁忙。
张府众人来感谢了她。
阴阳头大哥过来拍着她肩膀说:“我决定以后不当骗子了,我发现当个杂耍艺人比骗子更安全。”
而且挣的钱更安心。
啾啾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觉悟。
张夫人也来找了她,她没有透露她与张府的未来安排,只是在酒气中微微红着眼眶:“钟姑娘,这次多亏了你。”
啾啾端着杯子:“干。”
她喝得有点上头。
张夫人一只手托住杯脚:“干!”
末了,又道:“钟姑娘,实际上,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我知道,这实在有些厚颜……”
啾啾猜到了一些:“你想让我查是谁调换了你的孩子?”
张夫人点点头,眼睛更红,提到孩子两个字,她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从容又皲裂开,有一瞬就快憋不住泪意。
“不错,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九年了,很难求得真相。但我希望,钟姑娘您日后行走天下,能替我留意两分。”
“可以。”啾啾应下,“干了这杯。”
“干!”
棠鹊一个人坐着。
温素雪被青莲弟子拉走了。众人都相谈甚欢,她却孤身一人。
她和大家都不熟,也没人找她搭话,她从未如此局促过。
仙气飘飘的仙子是供人仰望的,又或是在梨花带雨时,惹来一两句怜惜的。
却绝不是供众人在宴席上攀谈的,哪怕她再亲切温和。
两张软坐垫之间的距离仿佛是她与其他人之间的沟壑,翻越不过去。棠鹊有些苦涩。
正神游天外,浅紫色的衣服进入视线,棠鹊瞬间低了低头。
——乔晓晓。
她是真心把乔晓晓当成朋友。所以在与朋友发生原则性问题的分歧时,她忍不住眉眼冷硬了几分。
倒不是要绝交的意思。
棠鹊是个正常的会生气的小姑娘,她也会和人冷战,她也会希望对方主动找她讲和。
她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筷子青菜。
然而那浅紫色的衣衫,只是短暂地进入她视线,又迅速离开,仿佛只是普普通通路过一下,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棠鹊筷子停在半空,茫然地抬起头。
乔晓晓咬着下唇,少年气的脸上有几抹尴尬与别扭。她似乎在给自己鼓气,手指抠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上前。
——走向啾啾。
棠鹊手突然一垂,忘了自己还拿着筷子,软软落在了桌面,被硌得疼,却使不出一分力气。
她盯着那碟色泽诱人的熏鸭,盯了半天,直到视线模糊,胡乱擦一把,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是泪。
这一日,对于她来说过于酸涩委屈。
啾啾没想到乔晓晓会来和她说话,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