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还年轻，年轻得足够见证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他的母亲，他的弟弟，他的头领，他的父亲，他的老师。还有消失的安吉尔，他退出的红巾帮，约翰和麦克，他曾经的那些兄弟。
他还梦见自己站在血泊里，周围是科奥赛的残垣断壁。他的背后累着森森白骨，他看不见眼前有路。他起先以为是自己被遮挡了视线，可很快就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失明的世界里，他走来走去，看不见尽头，也一无所有。
那种绝望而窒息的感觉。明明是梦，却那么真实。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那个声音他不能更熟悉了。他听过他各种各样的语调。雀跃，依赖，亲昵，崇拜。但最近，他好像常常听见恐惧，听见忧虑。
视野突然在威廉眼前清晰起来。
场景是迷幻的像是覆盖一层湿润的波纹状滤镜的拉斯维加斯。
他看见他将那些企图带他走的人一个个打倒。
他将陷入半昏迷的自己拥在怀里，背在背上。
他将自己抱出浴缸，他被沾得浑身湿透。
他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脸庞，呼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布莱恩。
威廉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看见自己抓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的唇。
这不是梦。
原来，先主动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威廉就是带着这个意识清醒的。他感觉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味，还有眼睛上传来的浅浅压迫感。他依旧睁不开眼，但他并不担心。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里了。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依靠触摸来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却被人紧紧抓住了手。
“威廉！你终于醒了！你真的要吓死我了呜呜——”
安娜扑在威廉的腿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威廉已经昏迷一夜了，她是真被吓得不轻。
威廉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安娜的头。
他突然觉得梦里的他总是太悲观。其实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很多。
“我没事。”此刻他的语气都温柔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有人把你伤成这样，这么重，”安娜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脖子上露出来的伤口，眼里全是心疼，“科奥赛怎么会有人敢动你。”
威廉听了听病房里的动静，他没有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这才对安娜说道，“不是科奥赛的人，也不是因为我。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布莱恩给我打的电话。”
威廉想到刚才的梦和脑海里的记忆，神情稍微有些不自在。不过他还没忘记昨晚让布莱恩去追人的事，“他人呢？”
“他在我来了之后待了一会儿就匆忙走了。他说他有你交代的事情要做。哦对，他还让我告诉你，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让你放心。”
说明周礼他们已经抓住杰克在审问了。
威廉想了想，又问安娜，“你来了之后，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你是说，红巾帮那些人？”
“是。”
“他们……好像布莱恩走了之后，他们也跟着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威廉想，他们大概在跟踪布莱恩，估计也是在找杰克的下落。威廉现在觉得约翰应该事先不知道，否则昨晚他根本不会邀请自己。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杰克突然察觉，准备逃跑，约翰才告诉了他那条路。也许约翰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放走了杰克。
这也是约翰身上最大的缺点。他太感情用事。
威廉的电话这时候忽然响了。
“帮我看一眼，谁打来的。”
安娜拿起来一看，说道，“……罗斯·加西亚。”威廉是看不见她此刻脸上满是八卦的神色。
他伸出手，安娜将已经接通的电话放在他手里，听见他严肃地喊道，“加西亚警官。”
安娜眼观鼻鼻观心地待在一旁。
“……嗯……嗯……我明白了……我这里也没有任何进展。我还在问。有消息的话我会告诉你。好。就这样。”
安娜小声嘟囔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让人家知道，真不知道你跟她究竟有没有感情。”说完就听见威廉冷笑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安娜，我的事没有你不知道的，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安娜想起前两天被他逼问布莱恩的事，顿时转移了话题。
“我我我忘了跟医生说你醒了，人家还得做检查呢。”
她立即起身去按铃，又听威廉问道，“这是哪家医院？”
“下城的西奈山。”
“你见到迈克尔了吗？”
安娜也认识迈克尔·罗，以前他还给她看过诊，“他们说他今天不在。”
迈克尔不在。威廉想到他的另一个身份，陷入了沉默。
而同一时间，在洪顺堂的一间密室内，一个男人正将右手肘处松散的衬衣袖口往上翻折。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衬衫，没有戴眼镜，常年挂在脸上的温和友善也已消失不见，只余漠然，冷到了极点，冷得就像他手里拿着的那把薄如蝉翼的刀反射的光线一样。
“你现在说出来人在哪里，还来得及。”迈克尔看着眼前被吊着的鼻青脸肿却依旧一脸嚣张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杰克只是冷笑了一声。
迈克尔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周礼，寻求他最后的允准。周礼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把目光移向了他身边坐着的布莱恩。
李诚守在门外。一是因为需要人守着，二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想看。
但布莱恩执意要看。谁劝也没有用。
迈克尔很快收回了目光。他拿着刀走近杰克，在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迈克尔狠狠拍在了他的心窝上，随即用刀在他的右肩飞速一转，一块硬币大小的肉块摊在了迈克尔的掌心。血腥味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弥漫开来，随即是杰克的鼻尖。
杰克面目狰狞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冷汗顿时布满额头。但此时迈克尔如同一个只知道动手的机器，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
“中国古代有种刑罚，名叫凌迟，意思是，千刀万剐，”他走到布满刑具的桌子旁，一手将肉块扔在套着黑色垃圾袋的桶内，一手将刀片擦在毛巾上净血，“这只是第一刀。”
这是洪顺堂许多年都未曾动过的头号酷刑。
凌迟。不只受刑人承受非一般的痛苦，行刑之人亦然。高超的手段，非人的定力。
迈克尔·罗就是洪顺堂这一代的行刑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刀割在杰克的左肩。迈克尔的动作迅速又灵巧，割过的地方像是撒了一层朱砂，血从皮肤里渗出来，却也只是罩在缺口上，不会流下。
那双救死扶伤人人称颂的巧手此刻却如同鬼魅般阴森可怖。
随即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从上至下……二十四刀后，屋子里的血腥味浓得要溢出来。空气里的每一颗分子仿佛都染了血色，直往屋子里每个人的毛孔里钻。
“他还是不说。”迈克尔用中文对周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