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因走进教室时,正赶上变天,过道被拉成条阴暗、逼仄的长线,光很快就被吞噬殆尽。
水课后排来晚了抢不到位置,他局促地站了几秒,低着头随便找了个前排的空位——离季峻予的位置是教室最远的距离,形成一个对角线。
总有人会给季峻予占座,就像天然的磁铁总有人被吸引围着他团团转。而李因就是磁铁掉进脏水里贴上来的淤泥,任谁都会皱眉用干净纸巾擦拭掉。
今天给季峻予占座的是个漂亮女生,很眼熟,李因趁点名记住了她的名字。
黄蕾。他打开课堂群顺着找到微信号,换上小号加了她微信。
微信通过很快,台上老师正死气沉沉地扯光明的就业前景,他什么都听不见,手指因为颤抖打错了好几个字,又重新输入。
Y:把你的脏手从他身上拿开
Y:离季峻予远点,我会一直盯着你
Y:季峻予是我的
Y: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紧接着就是发泄般刷屏的“他是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蕾收到消息顿时后背一阵发凉,随后就像是吃了整只苍蝇般恶心。她把手机丢给季峻予,左顾右盼:“这人你认不认识?”
全黑的头像,单名一个Y,此外什么消息都没有。季峻予把手机掏出来找到相同的微信号:“是不是她?”
“前几天我才拉黑。”
季峻予那边收到的消息更是不堪入目,除了大段自言自语式的神经质表白,还夹杂无数性幻想的意淫。看得黄蕾嫌恶地推开手机:“靠,神经病吧,你从哪儿惹到这种变态?”
“能不能报警啊?”
季峻予叹了口气:“我当时想她只是嘴上说说,要是闹大了,一个女生也挺社死的。”
“实在没想到会连累你,先拉黑吧,”季峻予看着她,眉目俊美,表情真诚:“我会加回来和她好好谈一下,真不好意思。”
季峻予天生就是讨人喜欢的天才。被他盯着,黄蕾很快就心软了:“你呀,就是人太好太温柔了,才到处都是烂桃花。”
季峻予只笑,对自己受欢迎这个事实不可置否:“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黄蕾翻了个白眼:“提醒你,谦虚是个好美德,但过度的谦虚就是傲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峻予还想说什么,前面的男生忽然扭头暗示他们有好戏瞧。
这堂课的老师酷爱点名回答问题,尤其爱点非本部的学生。老师的歧视也算名扬在外,贴吧避雷过无数次,但每年还是有消息滞后的附属院校学生上当。
“李因,你来回答下。”
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缓缓起身的人。他很瘦,苍白贫血的身材,厚重到遮住一半眼睛的过长刘海,整个人透着种很好欺负的窝囊。
声音也是怯怯的,细小又犹豫,因为紧张仔细听还有些发抖。
一条阴湿的可怜虫。
“按我看这傻逼学校就该搞生殖隔离,”前排的男生叫吴越,侧过身来语气讥讽:“老子考这么高分来的A大,居然和这群至少低了百多分的人上同一堂课。”
“看这个叫什么,李因的,又怂又废,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
A大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知名大学,名下附属从小学到高中都有,前些年不知道是为了敛财还是扩规,办了个挂名的附属院校。说是附属院校,但距离本部也就一桥之隔,除校园卡通用外,甚至还能一同上部分选修课。
李因还乖乖站着,听老师毫不客气地训话,头低垂到快到缩成一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蕾有些听不下去,扭头问季峻予:“等会儿吃什么啊?”
“不想吃食堂。”
季峻予想了想:“我开车来的,你想吃什么都行。吴越,一起吗?”
都是同班同学,很快就相继约上了一群人。下课后一帮人打打闹闹的朝教室门移动,季峻予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笑声爽朗。
李因假装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
和所有人一样,季峻予和别人聊着天从他桌前漠不关心地走过。彷佛他只是只下水道的老鼠,路边的垃圾桶,或者其他无关紧要的物体。
但他能闻到模糊的香水味,听见说话的声音,还有近距离的五官,季峻予一切的一切。
不再是一个对角线的遥远距离,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一刻终于能产生短暂的,不值一提的交际。光是想到这点,李因就激动得浑身战栗。
周五的教学楼学生走得太快,像场盛夏的暴雨,散的盛大又迅速。李因没等多久,教室里就空无一人。
他和往常一样,走到季峻予刚才的座位,祈祷能留下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