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因做了个混乱的梦。画面蒙上层旧电影质感的滤镜,昏黄陈旧的客厅里,母亲只有下半张脸,没穿内衣的胸在夏天轻薄的衣裳里透出滩深色的乳晕,形状松垮阔开。她坐在板凳上,颈部系着白色塑料袋,父亲的羞辱怒骂和烟雾把她围绕起来,窒息上了双重锁,李因也跟着喘不过气。
塑料袋卡着性窒息的快感时机被拆除,母亲大脑像被二氧化碳侵蚀只会吃吃地笑,不停唤他的小名:“因因,因因,多好玩来和妈妈一起。”
像是为了证明,她很快和父亲就着沙发性交。两具赤裸的肉体纠缠在一起,四肢扭曲交织,母亲在淫叫,声音尖锐而痛苦,李因却听不出任何欢愉只觉得恶心。
男女之事怎么可以那么丑陋,比任何动物都令他想吐。
“因因,因因,”女人还在喊他,一声比一声阴森:“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我们去死。”
肉体撞击着像两块石头,不停破碎掉下肉屑,最后变成李因看到过的烂泥。从顶楼牵手跳下去,叠在一起,泥肉混杂着血铺满地板,只有长短两种黑发缠绕着,才看出是场浪漫的殉情。
李因尖叫出声,忍住呕吐的冲动不停朝屋外奔跑。快速掠过的人与景颜色不断交换,他头晕目眩,又听见一个男声。
“因因,你要去哪?”
是季峻予。他站在不远处,和李因第一次在新生报到处见到的那样,普通白短袖加上牛仔裤,笑眼弯弯。有颜料从高空坠落滴在他脸上,接下来世界才陆续染上颜色。
李因像个长途跋涉朝拜的信徒,终于找到栖息地。他又被季峻予救活一次。
没有季峻予,一切的世界于他来说都不复存在。将全是废墟与虚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场梦如同某个警示,季峻予居然开始时不时主动给他发消息。开口很自然,同学般熟络,问他在干嘛,或者聊些有的没的,之前的性骚扰犹如掉进湖泊的雨滴,再无波澜。
他认真研读和回复季峻予发来的全部消息,可惜他实在无趣,连最基础的“在干嘛”都做不到有趣,只能实话实说。
——在吃饭,在走路,在上课。
李因习惯了发泄般的倾诉,一旦有人注意到他,主动走进愿意配合他,他反而变得沉闷无措。很快聊天记录就变成审讯犯人式的一问一答,受害者和加害者的位置日益模糊。
季峻予甚至会鼓励他发照片。比起鼓励更像是引导,先询问在干嘛,如果李因回复吃饭,就会立马发一张自己吃饭的照片。
明亮光线下的食物新鲜漂亮,李因食堂铁盘里的便宜餐色调单调乏味,他怎么拍都做不到游刃有余地显示高级,只好删除放弃。
可对方从不在意,依旧会给他发照片。渐渐的,李因也学会反馈几张。此前空荡的相册被日常的照片取代,有天空,教学楼的桌椅,被摸头的小猫,和许许多多他生命里无力观赏但潜意识明白可以讨好爱慕者的美好。
而每周五的选修,是季峻予最热情的时候。
李因吸取教训,早早就占到了后面几排。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季峻予靠墙给他发消息。季峻予微蹙着眉,侧脸线条像精心刻画般流畅。因为专注而掩去亲和力,有股神经质的冷漠。
然后很快自己的手机就会跳出提示。
不再是电子符号那么抓不住,而是真实的,鲜活的在人群里只对他说话的季峻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因忽然想要更多。想要一切的字符不再死板,可以从那张薄唇里一字一句地蹦出来。他贪婪地盯着季峻予,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季峻予很快就察觉到了李因的视线,穿过人群直勾勾地回望。他眼睛有点轻微三白眼,面无表情时的帅格外有攻击性,眼神像看一只可以被随意玩弄的猎物。
李因吓得浑身一顿,急忙收回视线。
直到下课,李因都在神思恍惚地回味那个对视。不被忽视的感觉太好了,好到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坦白。
他从小到大都是透明人,套在天然的屏障里,理所当然认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被传达。但季峻予不但没有嫌弃他,反而温柔地和他聊天,就像对待身边所有人一样。
他为这种看见感动,但阴暗的种子又在发芽。
——仅仅只是一样不如不要。无法被爱的话,狠也是一种情感呢。
课后季峻予身边依旧成群结队。脚步传到自己附近时,李因听见背后传来阵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晚上想去游泳。”
季峻予站定在李因正后方,笑眯眯地邀请众人:“有人一起吗?”
“学校的游泳馆?”有人接话了:“这么健康啊,去唱歌嘛季哥,你不去不好交代。”
“我可是和学姐们说了你在她们才答应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群立马传来阵起哄,都是劝季峻予去唱歌的。毕竟对于一帮荷尔蒙正旺盛的青年,周末大好夜晚跑去游泳实在没劲。
“是么,”季峻予好像心意已决:“没人陪的话我自己去。”说完,迈开长腿融入人群。很快熙熙攘攘吵闹的声音就走远了。
李因手机的对话框跳出来最新的未读信息。
季峻予:去吃饭啦,改天再聊。
之后无论李因发什么都石沉大海。他神思恍惚,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学校游泳馆门口。
学校游泳馆修建得不错,收费也不高,总有学生课后来训练。李因在前台犹豫了会,还是挑选了个稍略贵但是外观更好的泳裤。
走进更衣室硫磺熏蒸的湿气味扑面而来,傍晚夕阳像把刀锋利地穿过房间,把空荡荡地更衣室划成阴阳两半。李因刚把新泳裤的包装拆开,便听见有人哼着歌从远处走来。
男人走到他身后的位置,停住了。随即就是阵衣物摩挲的声响。
李因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身后的动静小了,随着柜子门关闭,李因清晰地听见声轻笑:“同学,我们是不是下午一起上过课?”
“我叫季峻予,这么巧,”他站在李因面前:“一起游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因不敢看他,只是喃喃:“好,好的。”
他不知道自己皮肤苍白,一点害羞或者为难放佛宣纸上染上的朱砂红,很快就昭告天下。
“那,你先换衣服?”
李因如梦初醒,拽着灰色旧毛衣的衣角就使力往上扯。他费了不少劲,满脸涨红,露出件反复清洗到发黄的内搭。
季峻予好像根本意识不到他的难为情,居高临下地盯着李因,沉默、审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那刻。
脱裤子的时候李因站起来背对着他,因为过瘦肩胛骨耸起,黑色发丝卷缩在白得近乎透明的后脖,颜色反差下美得可怜。
李因瑟瑟发抖,穿好泳裤却迟迟不肯转身。
他在季峻予的注视下硬了。
好在太阳彻底跌落进地面,橘黄色的光灭了。昏暗中他才能鼓起勇气,低头怯语:“我……换好了。”
季峻予很热情,先是问他会不会游泳,得到不熟练的回答,就信誓旦旦的承诺要做他的游泳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