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总管有吩咐,后五日在哈尔滨下榻。”蒋齐的声音是好听的男中音。“每人步枪两挺,手枪一把,子弹三盒,入室熄火;马匹六十只,在马厩歇着,账本送到我房间核对,两两入住。”他对着身边的通讯员又是轻轻一拍:“你去通知!”通讯员很快点点头,回马往队伍末尾走去。
徐经理说着,一副上手要牵蒋齐的马的样子:蒋司令员,久仰大名。您的房间在三楼,这边儿有我员工安排张罗着,您先行进屋?
蒋齐粗声粗气道:“且慢!这位是郑总管的宝贝儿子郑光明,你眼睛丢哪去了,都没看见?你先让他进屋了,我再说。”
哈尔滨那年没造什么高楼,瓦房结实,倒是很防风。屋里就一扇窗,家具都是北平上边儿运来的,红木金箔,有凤凰鸟和金龟子似的小摆设。床头放着一副仿宋的山水图,绿金色,纸质绵软,是纯羊皮造的,一张大床两边摆着红蜡烛和四角茶几,茶几上方还有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派克钢笔。郑光明四下看了一样,将行李随处一丢,他们住在这七层高酒店的顶楼,窗外就是漫天大雪,红灯笼围着墙壁绕了三圈。郑光明虽然一直心里有数,但是想到他父亲远隔千里之外的影响力,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叹气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他不由得哀哀叫了一声。郑乘风自从打了他,再到蒋齐上门接他去哈尔滨,再也没有和他多说过一句话。郑光明面色阴沉的揭下纱布,里面被打烂的死肉正缓缓脱落,新的血痂正慢慢结出来。郑乘风的后悔蜻蜓点水,他留他儿子一人在阵痛中昏昏睡去时,依然在郑光明楼上孜孜不倦的和小情人们做爱,他听见他父亲充满力量和激情的怒吼,以及高潮结束时父亲绵长的呻吟,郑光明愣愣的、被迫的听着,仿佛被郑乘风的声音强奸一般。郑乘风势必要以这样的形式向他儿子耀武扬威,以这样的形式劈头盖脸的告诉郑光明,你老子是个男人,男人中的男人,你想搞老子,没门!
早上吃饭他吃得也极快,没几下一瓷缸肉粥见底,他连看都不敢看郑光明的脸一眼,甩了筷子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光明的筷子悬在空中,话到嘴边咽回肚子里。
他脱了贴身衣物上床,在被窝里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又看了一眼,约莫十分钟,郑光明突然跳起来,发了疯一般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他深深陷在床榻里,一天一夜下来的困倦和疲惫,以及刚离开父亲的不安与恼怒正在侵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为什么郑乘风狠心这样对他,蒋齐的话却给了他新的思路。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向他指出郑光明一直刻意忽略的一点:郑乘风道德底线极低,几乎不存在会令他羞愧的事情;他爱郑光明不假,但是在郑乘风眼里,郑光明就是一只听话的长尾巴小猫儿,小猫儿怎么能把爪子放到主人的脸上?
郑光明恨极了,他感觉自己肿胀的左脸正在迅速发红发热,一跳一跳的,似是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
碰。门边一声响。啪。灯光被摁亮。郑光明没有力气起身查看,他迷迷糊糊倒在床上,只觉得身上一凉。啪,灯光又熄灭了。
掀开被子的正是那个安慰了他一路的亲舅舅蒋齐。
“叔——”郑光明虽然冷面,但是今日实在是苦寂已久,也不想为什么蒋齐这会儿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亲舅舅这温柔和蔼的脸上闪烁着的担忧就禁不住眼红了起来。他伸出的那只手被眼疾手快的军人接住,蒋齐摸了摸,又小心放在床上,郑光明看见他红着脸开始托自己的衣服,那个皮质的大衣,霜寒正慢慢往下抖落,接着是蒋齐的衣领,毛衣,皮带和军裤,皮带发出噼啪清脆的响声,令郑光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前些日子有类似的声音,下一秒便是亲生父亲头晕目眩的一巴掌。
郑光明紧紧闭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在他睁开眼睛之前,一只手先覆了上来,那只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舅舅?”郑光明不喜欢这样被人遮着,这令他感到万分恐惧,不由得喊出身来。
他感觉一个比他沉重许多的、高大的身躯慢慢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蒋齐的气味很熟悉,那是郑光明从小就熟悉的气味,那气味抱起他很多次,从未重重敲击过他任何一次。他听见蒋齐那温润宽厚的声音,他遮住他的眼睛那只手的大拇指,正在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
”舅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东家。”蒋齐没有叫他光明,而是叫了称谓。那房间中的空气冷冽又温馨,令郑光明非常疑惑。他听见蒋齐的沉默,后来又变成几声叹息,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舅舅,怎么不把手拿开?”郑光明又问。
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赤裸的脖子。男孩儿变成了男人,男人依然是男孩儿。蒋齐觉得,自己当年确实该读写书,确实该背点古诗,这会儿情到深处却一个字也绷不出来,他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听上去“合理”。
郑光明只觉得又温热的东西送到他嘴里,他知道,这是蒋齐的手指,紧接着更软和的东西贴上来,郑光明猛地一僵。
“舅舅!”他大吼道,想要把蒋齐推开。推了没几下却觉得男人死死不动,只碰到平时那副他艳羡不已的身躯,戳弄着朝思暮想的肌肉,郑光明却觉得分外焦虑。“舅舅,你这是干什么?你亲我——”
比嘴唇更柔软的东西又落到他面上了。那只手终于撤开,郑光明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和他一样赤裸涨红的蒋齐。他所敬爱的那个舅舅,人生的导师,此时正可怜的、探究的看着他。“少东家。“他听见他诱人的嗓音,”少东家……对不起,你长得真漂亮,像我那妹妹似的……遮住眼睛,更像了。“他痴迷的盯着他,在郑光明身上看见亡人的身影。
郑光明哑口无言。他的眼睛确实极为像他父亲,其余都像那蒋润怜。他母亲的画像早被父亲撤下了,他在乳娘的口口相传中深性自己那娇俏的女性气质全部来源于他的母亲。
原来刚刚滴到他脸上的是泪啊。
郑光明冷冷盯着瑟瑟发抖的蒋齐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一下。这笑给了蒋齐希望,最后又令他如坠冰窟。
“舅舅。”他疼爱的小外甥如是说,“脸朝上,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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