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荣走后,我在原地僵站了很久,久到雨水将我浑身打湿,寒意从皮肤渗进骨缝。
这五天,蔺宏一次也没有联络过我,而秘境中所有修士都像被笼进了阴影里。
有同门失踪的焦急难安,没有同门失踪的也深陷惶恐。
我本就担心堂妹安危,今日被白启荣一激,更是再难坐等下去。
眼见白启荣离开的方向已没了他人影,我多等了片刻后,终是循着记忆朝那片被阵法隐匿的古迹找了过去。
只是我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且林子又都长差不多,我只能不断跑,不断找,来来回回,中途走错了许多次。
折腾到天光既明时,我早已经疲惫不堪,精神也快到极限。
而在这时,冥冥中似出现一股力量在引导我。
这力量来源不明,又飘渺不定,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脚下。
我深觉诡异,想抵抗却又经不住诱惑,只能听之任之。
一个时辰后,那片古老的遗迹再度出现在我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草覆盖,藤蔓丛生,隔着一层薄薄雾瘴,诡异的阵法泛出莹莹幽光,半空中,那些失踪的修士也还在昏睡。
但与前次不同的是,此刻他们脚踝上多出了一道灵力凝成的锁链,从半空垂到地上,再从地上蔓延至古迹深处。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蔺宏他们,不知是去了哪里。
焦急中,我记起蔺宏曾指着古迹的中央对我说过,这个邪阵的阵眼就在那里,但他曾阻止我靠近,我想我不应该不听他的话。
可就在这一瞬,那股牵引着我的神秘力量突然变得强大,竟拽着我要往那阵眼去。
我试图抵抗,可身体居然不听使唤,越想与那力量作对,便越是受它操控。
“是谁?是谁在搞鬼!”我不住惊呼,却无人回答。
古迹中央光芒更盛,脚下诡异的阵法纹路也越发密集,交错纵横的灵力锁链宛如一条条银色的毒蛇,拉着我走向万劫不复。
我后悔了,我不该来这里的,我实在太自负。
像我这样的废物,居然也妄想肩负起白家的重担,何其可笑!
“放开我!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看就要逼近阵眼,我急得大声呼叫。
但那力量不是我能够抗衡,就在我一只脚被迫踏入阵眼的那刻,千丝万缕的力量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光芒包裹我的瞬间,巨大的痛苦将我彻底吞噬。
不知在黑暗中游荡多久,我终于从昏死中恢复了些许意识。睁眼时,刺目的光让我止不住流出眼泪。
“喂,你们看,他醒了!”
“啧!白家那个废物长公子可算是醒了!”
“现在怎么办?要直接把他从阵眼里拖出来吗?”
耳边嘈杂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我听得不甚清晰,却也晓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昏厥前突然降临的痛苦并未消褪,而是随着我的清醒重新变得清晰,我咬牙强撑着,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令我无比震惊的一幕——
此时此地,这片古迹已不再神秘,里里外外竟是围满了修士。
白家的后辈,中州其他世家与宗门的弟子,凡是进入这片秘境历练的修士几乎全部集结在了这里,蔺宏与几名玄煞军也在此列。
我甚至还看到了,在山谷下与我有过过节的那名剑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全都仰着头望向我,一道道目光情绪各异,有的惊恐,有的不解,还有的厌恶。
而我——
我倒在阵法中央的地上,那些从失踪昏迷修士的脚踝出延伸出的灵力锁链,不知何时竟绑到了我的身上,且正源源不断地,向我的身躯灌输力量。
我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痛,浑身上下都在痛,整个人好似要被从内到外撕成碎片。
“蔺宏,我好疼……救救我……”
那灵力化成的锁链牢不可破,我用尽全力也挣扎不开,反而因痛楚而狼狈地蜷成一团,只能求助于蔺宏。
若说这些人中有谁会无条件相信我、愿意不惜一切救我,便只有他。
可蔺宏没动,他定定站在那里,微微泛红眼睛里写满我看不懂的情绪:“阿雪,你忍忍,再忍一忍……这个阵法……”
忍?为什么要忍?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痛死了。
蔺宏没把话说完,强行咽下了后半句,亦在这时,远处人群里有个年轻修士忽然开了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声音明明不大,颤抖着很是畏缩,可我偏偏听清了他每一个字: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是乾坤再造阵,是百年前那位魔君,裂云涧的魔君谢悯之创造出来的能逆天改命的乾坤再造阵!”
他从分开的人群走上前来,抬起发抖的手指向这个阵,同样也指向我,信誓旦旦向所有人揭示他所知的“真相”:
“我的家族是专门收集古籍与禁书的,数年前我曾在祖父的一本收藏中见过这个阵法!当年魔君尚未发迹时曾受过重伤,用的就是这个乾坤再造阵来给自己续命。后来他屠杀若水谢家满门,用的也是这个阵,阵成之后谢家满门无一活口!那魔君也是凭借此阵,才一举突破了大乘境!”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什么?这竟就是昔年魔君所创的邪阵?!”
“这可是白家统辖的秘境,怎会有魔君的东西!难不成……”
那人话没说完,又接着解释:“这乾坤再造阵以修士性命为祭品,将祭品的生命力通过阵法强行掠夺给阵眼中的人重塑身体,逆天改命,你们看——”
众人依他所指,齐齐朝我望来。
“白家的长公子白竞雪天生就没有灵根,这事在中州可不是秘密,但现在,他体内的灵脉却在一点点接续!只怕用不了多久,等这些祭品被吸干,他丹田里缺失的灵根就会长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话说完,周围修士再也无法冷静,惊愕,质疑,猜忌,愤怒,无数声音混在一起,像山呼海啸般朝我掀来。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邪恶残忍的东西,好一个逆天改命,竟是要拿别人的命,去改自己的命!”
“如此看来,这个阵法出现在灵素秘境里,和白家脱不了干系,只怕是早有预谋!”
“可不是!这样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白家早就设下阴谋,他们先是利用兽潮作掩饰,抓走我们的同伴当祭品,再让白竞雪来坐收渔利!你们想,这片古迹藏得如此隐蔽,若不是白家的人自个儿走漏了风声,我们怎么可能找得过来!”
更有甚者,直接点出我是偷偷进入秘境的,还说我前几日言行可疑。更说我蓄谋已久,恶毒至极。
我气得浑身发抖,他们口中桩桩件件我何曾做过,白家何曾做过!
可我正欲开口分辩,却愕然发现自己体内灵脉竟真的在一根根接续,而我此刻正承受着的巨大痛苦,也正是来源于此。
一瞬间,我慌得要命,有个恐怖的念头从脑海一闪而过——
难道,这真是我父亲故意所为?
但很快我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我此次出行完全是一时兴起,父亲若有心用这个法子为我改命,事先岂能全不知会我?
更何况,眼下被困在阵中的“祭品”里还有我那堂妹白启星,她可是白家未来最有前途的仙苗,父亲何至于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我艰难地撑起身,高声辩驳:“不是的,不是白家做的!这个阵法与白家毫无关系,白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这是阴谋,亦或只是意外,在未查清之前你们不要胡乱栽赃!”
然而此刻群情激愤,没人愿意听我说话,我微小的声音就像一滴不起眼水花,顷刻便淹没在了一众讨伐白家的浪涛声里。
我只能将目光重新投向蔺宏,投向白家的那些小辈。
白家有没有做过这种事,他们理当最清楚,别人不信我,他们必然要信我!
可当我看清他们的眼神时,除蔺宏之外,那些堂弟堂妹们竟同外人一样在怀疑我。
从惊骇,到愤怒,再到冰冷——这些目光就像一把把尖刀,扎得我满身窟窿。